青杳

【异坤】EVERGLOW

一发 出道现实


王子异被助理姐姐轻推着叫醒,才发现自己竟然盘腿睡着在休息室的角落里。他撑着地板站起来,关节酸痛得像生了锈,发出咯吱的声响。助理抱着毯子叫他去沙发上再睡会儿,他摆摆手说我再去练练,然后咬牙推开门,大步穿过微暗的灰白走廊,掀起厚重的门帘走进后台。就像负重累累的圣徒穿过荆棘之路,于黑暗中寻到一扇窄门,颤抖着压下铜把手,开启了全新的世界。

于是豁然开朗。

他站在台上,微微仰头,环顾着四面高大的墙壁与数以万计的观众席,只觉熟稔又陌生。月光下的体育场沉睡着,像一个冬眠在水底的巨大海怪,埋在泥土中的心脏缓慢而镇定地跳动着,连带着整座灯火流丽的城市都微微颤动,一下又一下。

他没想到自己真的能走到这里。

一只手拍拍他的肩,回头,正对上口罩上一双惺忪的眼睛。

“你也没睡?”俩人几乎同时发问,然后一起笑了。

王子异伸手拍拍他的后背:“累吗?”

蔡徐坤连点头都懒得动,整张俩埋进鸭舌帽和口罩下面,闷闷地:“累。”

“开心吗?”

他微微仰头,缝隙里那双眼睛笑成了一对月牙:“开心。”

他们并肩望向对面模糊的观众席,夜色成了今夜唯一的应援色。这是九人组合的最后一场演唱会,可以想象明夜此时是怎样的场景。媒体会如何造势,热搜会如何升起,粉丝会如何涌入会场,多少炽热的灯光尖叫应援歌声会响彻午夜星空。无人机拍摄的画面应会拍下九种颜色的光群,就像宇宙中的小行星带,始终围绕着平行运转的九颗恒星。

那时天际群星也将黯然失色。

人从根本上是社会性动物。人活一世的全部意义,即在于被他人感受与理解。感情说白了也就这么回事——人与人之间的那点了解、理解和铭记而已。倘若了解至深,理解至真,铭记至坚,自然就称得上情深意切。

而他们何其有幸,成为被几千万人记住的那一个。

蔡徐坤躺在台上,指了指说:“那颗真亮。”

王子异屈腿坐在他旁边,顺着看过去,说:“是北极星。”

但是蔡徐坤却没有看着那颗星星,转而把视线移到了他身上。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肩颈,平稳流畅的肌肉线条被裹在整齐熨帖的布料中,如一块寒暑昼夜温凉适宜的山石,哪怕在昏暗里也显出镇静与安定。

“是啊,”蔡徐坤轻声说,“真好看。”

亲眼看着这个人一步步走过来,怀着太过纯粹赤诚的情感,却经历了太过惨烈的腥风血雨。王子异总是在某些事情上与世无争得有些惊人——也不知道究竟是过分单纯还是过分成熟。在最无由的谩骂声喧尘而起时,连蔡徐坤都忍不住以队友的身份做点什么,却被那个人轻轻拽住说,“再等等”。

等什么?

谩骂声是不会如潮水一样褪去的。这些少年被困在叫做舆论的孤岛上,周围只有涨潮没有落潮。他们被逼无奈只得建起高高的白塔,一点点向上爬。再向上点,或许看到的风景就会多一点,听到的杂音就会少一些。

蔡徐坤忽然坐起来,拉下口罩,喊旁边的工作人员说,哥帮我抬下升降台。

王子异问怎么了?

“练练最后那个动作。”

王子异笑了,随后配合地站起来,说怪不得你不去休息,原来还一直担心这个。不是练过好几遍了吗?放心我会接住你的。

那是一段舞蹈表演的ending,蔡徐坤作为C位站在升降台上,在最后一个重音敲响火光冲天时挺直向后倒去。万众瞩目的爆点,倘若没有后头队友的支撑,就可能成为万众瞩目的惨案。当初排位的时候,蔡徐坤跟王子异对视了一眼,沉吟一下指着后头的位置说:“那就子异站这儿吧。”

众人习以为常。

后背是重要的位置。当一个人站在你身后,他要么伸臂抱住你,要么在你背心插一刀。可是王子异什么都没做,只是像一尊陈列在博物馆的中世纪骑士盔甲,沉默地以守护的姿态站在蔡徐坤身后,一站就是两年。姿态坚定,眼底温柔得像春日融化的冰雪。

升降台缓缓升起,王子异照常向后走去,却被重重地拍了一下肩膀。

他回头,看见台上的人微微躬身,向他伸出手:“上来。”

“……你不是要练?”他迟疑。

蔡徐坤拖着长音催促说:“快点啊。”

王子异只好搭着他的手翻身上台。舞台升至最顶处,稳稳地定格住。这是他第一次站在这里,实话讲视野几乎没什么变化,顶多不过离头顶的北极星近了一米的距离而已。

但是蔡徐坤站在这里——

这样一想,王子异几乎就有些留恋。

他以前总以为活着就是为了让人记住,以为记忆是一种永恒的延续。可是后来他才意识到,人的记忆是如此混乱,虚假,愚昧,短暂。于是他不得不为活下去换一个理由。

不是在原地等着被别人记住,而是走出自己的世界去记住别人。

然后那个少年穿着宝蓝外套出现,明明手持一把举世无双的寒刃宝剑,却偏偏拿妖娆花枝编成剑鞘。明明生了最适合恃美行凶的好相貌,却时刻心存温软的善念和天真的怜悯。明明因为过早成熟而游刃有余地穿梭于亲密与疏离的人际中,却愿意完全将后背托付给他。

这可叫他怎么再记住别人呀。

“子异,”身边的人忽然说。

“嗯?”

然后那人沉默许久,就好像那两个字只为单纯唤出他姓名而已。

“你那时总是说‘再等等’,”蔡徐坤眼底装着一片宁静的深蓝,说出的话也被赋予了月光的温度,“——你等到了吗?”

他并没有问王子异在等什么。

一年半的时间如大浪淘沙,冲走了生涩青稚和狂傲自大,也冲走凌厉勇敢和意气风发。聪明的孩子提着易碎的灯笼,他们更是提着灯笼在刀尖上跳舞的人。这个世界变得麻木、武断、人云亦云,他们却咬紧牙关抠破双手也要逼迫自己保持疼痛、不停怀疑、坚持独立……

可是太难了。

要一个人独善其身地清醒着,太难了。

所以,在其他队友都窝在休息室沙发里吹着冷气昏昏欲睡时,他选择出来走走。当充斥着假象的世界沉睡时,真相与初心才会慢慢浮出水面。

一个人站在偌大的舞台中央,他忽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然后他听到了王子异的脚步声,如以往一样的,缓和又从容。

过去的一切都不可复制,而如果想让过去变得更有价值,就不得不将它赋予未来——如果要让蔡徐坤在过去到未来的行李箱里装入什么有意义的东西,他想带上一块山石,时不时地握在手心里,温凉适宜,沁人肺腑。带着它,就像带上一个明晰盎然的春天。

那块石头总是什么都知道,也什么都接受。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的等待是无用功,却突然在某天发现他已被融化的雪水打磨出些许玉石的模样。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永远是规律起伏的音调,和慢条斯理的言语,永远都在蔡徐坤的右耳边响起,带着早春浅青色的水汽。

“但是,再等等吧。”

他们都笑了。

那门是窄的,那路是长的。没有耐心,就走不到尽头,也到不了天堂。

谩骂声从不会减少,却可以被赞美声淹没。感情绝不能明了,却可以被陪伴掩护。人或许要体验过最深的痛苦,才能感悟到最真的幸福。

因为活着就是为了战胜。

而真正的恒星永远闪耀。

月光像雪片一样洒落在他们脸上,梦飘过云层又再高升。自高空俯瞰这座被路灯车灯霓虹灯照亮的城市,说不定会错以为又看到一片星空。蔡徐坤踩了踩脚下的升降台,这是他升起的第一米,也是他们升起的第一米。

而未来还有万里长空。

他将头微微倾向身边人,肩膀也撞撞他:“景色不错,是不是。”

王子异说:“是。”

蔡徐坤小幅度地摇摇头,极目望去,笑道:“但是还要更高。”

“你倒是不恐高了?”对方状似无心地揶揄了一句。

“恐啊。”他从善如流地,耸了耸肩膀,“所以万一哪天我忍不住向后跌倒,必须要有人能接住我才行。”

 

蔡徐坤说:“王子异,我们一起去更高的地方看看吧。”

 

夏夜的暖风裹挟着雾霾与水汽包围着小小的高地,几平米的台子像一架随时会起飞的热气球,将载他们前往一切偶然。

山高水长,渺无穷尽。

繁星闪烁,记忆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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