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杳

【异坤】CRUSH

1.

 

是迷恋,也是毁灭。胸膛里一颗心脏只加快了五秒,但蔡徐坤知道这五秒大概会影响他未来的五年还要更多。

摄影师手里的镜头是明星最忠实的拥趸,追随他脸上每一个微小阴晴的变化,幕布披下,灯光亮起,在这不出百平的黑色房间里他就是唯一的国王。他仰头,扬眉,唇间衔一朵欲放的玫瑰,用漂亮的眼睛对屏幕后面的人发号施令。就好像摁下快门的不是摄影师的手,而是他一个眨眼。就好像不是他在诱惑世界,而是世上一切不由自主倾向他。

然后他微微扭头,任快门疯狂捕捉他精致天然如艺术的下颌线。眼风随着这个动作微妙地扫过三十度,遥遥落在某个暗角。他眼睛一闭一眨就叫人死去活来,海浪轰然冲垮礁石,嘴中玫瑰砰地一下盛开。

王子异在那双琥珀色的瞳仁里看见渺小惶惑的自己。他的心脏也只加快了五秒,就被大脑强迫着按回正常的跳动频率。面上故作镇定,内里感到不妙,有哪根神经被莫名控制着,牵引他走向一片黑暗潮湿雾中。

他以为世上只有他一个羞耻又迷茫,却不知蔡徐坤心里亦如是。

有些感情说不上爱又不止于喜欢,像白酒,短暂辛辣冲击后余味就悠长平淡。在汉语里找不出一个准确简短的词语形容,但是异国摄影师脑子里忽然划过的一个单词给这个奇幻的对视定了性。

是拥挤,是迷恋,也是毁灭。

是crush。

 

2.

 

他们在空无一人的海水浴场游荡。团队里几个小男孩在海风里摇摇晃晃地打闹,跑掉好几只拖鞋,经纪人在后面一个劲地捡。蔡徐坤的肩膀被碰了一下,然后看见宽大手掌里一簇橙红小花。

“这边不常见。”王子异说。

蔡徐坤把它拎到眼前看,不常见,但也算不上新奇。这人只是下意识地跟他分享自己眼中的世界而已。

临海两个大烟囱,一个墙皮脱落露出红褐色内壁,一个还油漆未干画着天蓝金黄的旋转木马。这个地方总在不经意间窜出一点天马行空的浪漫,像孩童的一串笑声穿梭在空旷原野上。那簇木棉花像倒挂的灯盏,在苍茫野性里坐拥唯一的精美,又脆弱,又生机勃勃。

前面的小孩儿不知在石块下发现了什么,招手说坤坤子异你们来看。他们在团队里也算稍年长的哥哥,理应表现得沉稳些,更何况团综的pd还拎着摄像机在身后虎视眈眈地跟着。两人并肩缓步走过去,问怎么啦?几个人拿手指点点那只块头不小的螃蟹,它右钳夹着一簇干瘪小花。

马来西亚的队员说这边也有木棉花啊,我妈妈常拿它煮汤。

有人兴致勃勃地问这个能吃啊,那我们也拿回去煮一煮?他摇摇头说吃多了可能会拉肚子。几人这才偃旗息鼓。

蔡徐坤一直没说话,右手虚拢成一个拳头,握着自己手里的那几朵花,怕被别人发现了似的,连他自己都不懂为何如此小心翼翼。都是人高马大的男人,一小簇野花送来送去的,总难免不好意思。

他有一个专门窥伺粉丝的小号,也知道网上那些五花八门配对的存在,只是没仔细看过,不是不想,是没时间。那些甜蜜故事总是添油加醋,不属于他们任何一个人。

真正属于他们的无非是一个眼神,一朵小花。

 

3.

 

蔡徐坤第一眼注意到王子异,的确是在对方跳舞的时候。练过街舞的都知道地板动作对身高较高的人有多难,在座的练习生又鲜有地下出身的舞者,对BK大多保持着敬而远之的观望心。

突然出现一个手长脚长的大男生站到台中央,鬓边划出利落闪电,说话姿态却温和谦恭,自称练过八年BK——他就像一颗磁石,没理由不吸引全场目光。

地下街舞与编舞的最大区别就是前者引以为傲的音乐感。好的舞者,从不刻意追随音乐,而是凭借扎实的基本功,任由身体记忆的动作随着鼓点的波涛而水涨船高。

明目张胆地炫技,王子异以一个干脆利落的地板动作结尾。他腰部肌肉线条流畅得像被海水冲刷的岩石,在旁人暗藏欣赏的眼里闪闪发亮。演播室里乍响的掌声像心头战鼓狂擂,等别人的掌声都已经稀稀落落,蔡徐坤才迟疑地抬起了手。

他总是惯于也乐于为他人捧场,自己都不知这一刻的失常是怎么回事——

习惯了抢占先机的人,却生怕自己先爱上。

掌声与掌声衔接的空晌里,有些东西在悄然变质。

 

节目进行到最后一期,其实众人名次与出路大都尘埃落定。把编舞交给练习生自己,无非想让他们不留遗憾圆个念想。蔡徐坤拿着纸笔,笔头一顿一顿点着鼻尖,抬眼看了看镜子里勤学苦练的身影,跟队友商量:“这段空白就留给个人技——后半段子异来段breaking怎么样?”

队友当然点头,心里说我还能怎样,你估计连他做什么动作都想好了。

 

最终出道名次宣布结束,彩带嘭地一声引爆,在空中炸成无数个闪闪发亮的美梦。总有人哭有人笑,但没有人眼里不含着憧憬与希望——年轻本身就是最大的希望。

蔡徐坤从第一位往下走,他还是怕高,纯白道路又晃眼,向下的每一步都带着谨慎。身在高处,一举一动都会被无限扩大延伸。蔡徐坤可能永远学不会不在意,但这三个月里的某些事情让他学会了不那么在意。

不那么在意,就不会对爱感到吃不消,或是被仇恨一击就倒。

王子异在第七名的位置,越过人影向他微笑,他们都在等待一个光明正大喜极而泣的拥抱。

不是没有腥风血雨。但是舆论的狂潮不仅没有在他们之间产生间隙,反而化作两股力量将他们更加拍向对方。两双手臂握紧就围成一座干燥岛屿,在孤岛上生长属于他们自己的万物。他们的优异是天生,熟稔亲密是天生,并肩携行也是天生。天生密友就像神像的黑白两面。他们眼里总有同样的骄傲,只是一个肆意一个收敛;他们背负着同样的责任感,只是一个严厉一个温和;两眼相望时总怀着同样的情感,只是一个不说,另一个也不说。

佛家修浮屠七层,意谓每上一层视野心性就开阔一层。第一位的风景总是危险中带着广阔。在高处停留的那一秒,蔡徐坤忽然产生了某种错觉,好像自己是庙宇里俯视众生的神祇。庙堂中香客熙熙攘攘,只有那一个人闭眼、合手、嘴唇翕动着祷告,每一个动作都发自真心。

别人忙着许愿,他却忙着感谢。

所以唯有他能与蔡徐坤互相成全。

因为高处不胜寒,所以需要被理解。因为总被堵在人群中央,所以需要被解救。因为敏感,所以需要迟钝来相配。因为老成,所以需要生涩来相配。因为积极,所以需要稳妥来相配。

因为是蔡徐坤,所以需要王子异来相配。

 

4.

 

海边拉起灯箱伞棚,预备拍户外写真。油布被海风吹起,像膨胀的黑帆,与两面岩石一起,恰好形成一个与世隔绝的死角。王子异坐在长椅上安静地翻手机,尽量浏览友善的内容,但凡碰上有不善关键词的微博就火速划过,几个月来他已经习惯了这个。

蔡徐坤掀开帘子走进来,两人对视一眼,都莫名其妙地移开视线——自从上次室内拍摄之后,两人独处时就总有点怪怪的。

不过他们俩的性格到底不一样,王子异看到对方不自在,就不动如山暗念心经;蔡徐坤看到对方不自在,自己反而平和下来,还生起逗弄的心思。

脑海里有个小人在一片一片揪野花。说吗?不说吗?说吗?不说吗?——他想妈的,管他什么后果就说吧,还能一辈子这么别扭下去吗?

他双手插兜走到对方面前,把绿漆漆的眼镜摘下,世界顿时清明又安静,喧嚣的海风到达这里也平息。他弯下腰,与那人脸对着脸,在看清王子异刹那间下意识的退缩后嗤笑了一声,温热的气息扑在对方颊边。

脑海里那个揪花的小人忽然拉响红色警报:嘀!——蔡徐坤出线!蔡徐坤超出安全距离!蔡徐坤尽快退回线内!

但他懒得管。挑衅似的动了动脖子,那个声音就自动闭麦。

“王子异。”他盯着那双深邃狭长的眼睛问,“你在怕什么?”

王子异脑袋里一片混沌,下意识反问:“那你怕什么?”

蔡徐坤想我怕的可多了,怕高,怕黑,怕失败,怕举出话筒时听不到大声的应援,怕抛出一个孤零零的问题却得不到解答。

可是你看,时过境迁,我们都在成长。成长不是让人忘记恐惧,而是让人学会用别的什么消化恐惧。

比如陪伴,比如爱。

“——这样会怕吗?”

他保持着那个弯腰调笑的姿势,凑近了一点,又凑近一点,距离危险到警报器都尖叫力竭得偃旗息鼓。

“——那这样呢?”

鼻尖与睫毛都在三毫米内若即若离,眼睛里只能看见对方的眼睛。风和湿气都经过,却不敢停留在他们身边,生怕打扰独处的世界。

这一秒他们几乎都不敢呼吸——

但蔡徐坤只是轻轻碰了碰他额头。

咚地一小下,如石子落水,烟花升空。

王子异睁开眼。神色有些复杂地对视片刻,两个人一起笑了。

 

没必要特意肢体接触,只要心在靠近,一切就自然而然。在他抛出那个挑衅似的问题时,王子异本想说,我们怕的不是对方,而是对方背后的那个世界。可这一刻他却相通:如果眼里只有对方,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人心浑浊,道路肮脏。凡尘凝成了一场大雾,将初出茅庐的少年们包裹其中,迷惑兼折磨,一个不放过。但是王子异跌跌撞撞地被一块石头绊倒时,瘫坐沙地,却发现了石头缝中开出的那朵花。橙红色在他眼里燃烧。

于是在故事的起源,那一场惊天动地的迷雾里,他们看见彼此,克服恐惧,从此并肩而行。

再没有比这更顺理成章的结局。

 

5.

 

参与写真拍摄的还是上次那个摄影师。看见蔡徐坤的那刻摄影师在心里叫了一声上帝,每次拍完这个亚洲男孩他的手心都浸满了热汗,之后再有这种事必须加钱才对。

这次蔡徐坤没有口衔玫瑰,只在耳边别了一簇橙红野花。他背朝镜头,只露出小半张侧脸,乳白脖颈上仿佛笼着一层薄雾,就像定窑瓷上的釉光。

天色渐晚,进度已经紧张,但摄影师还意犹未尽地按着快门。有人喊了结束,但没人按下停止。蔡徐坤取下耳边花枝,轻轻吹口气,那朵野花便随着气流跌到地上,然后被王子异拾起来再无比自然地装进口袋里。

一对上王子异的视线,他眼中纵有千万种桀骜,也顷刻融化成春日江流。就好像两团灵魂融成了一簇火焰,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摄影师不懂中国诗词,只能用母语真情实感地骂了句脏话。他说主啊,现在的男明星都是这样相处的吗?我真是落后于时代。

主说不,只有相爱的男明星才会这样相处。

不论哪个时代。

 

6.

 

是迷恋,也是毁灭。无论怎样,都是最后一场狩猎。像密林里两双血红眼睛对视,同时扣下扳机,被后坐力震得向后倾去的片刻里,等待那破空而来又投入皮肉的一声轻响,如石子落水,烟花升空。

一见钟情的剧本老套又新潮。丘比特的子弹划出两条平行轨迹,直中两颗亲密心脏。

原来感情的密战里从没有先后高低。

他们从来都是双向狙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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