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杳

【坤叶】微光

今天不腐，纯友情向。

谨以此文纪念左叶弟弟向上凝望时的满眼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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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叶有一个偶像，名字叫蔡徐坤。

左叶参加选秀节目之前先看到了比赛的一部分资料，知道这个节目的爆点之一就是那个人。录制前夜，快要入睡时还迷迷糊糊地想，不知道明天能不能跟偶像说上话啊。那个人肯定准备了很精彩的表演，在我鼓掌叫喊他名字的时候，他会不会也看向我呢？

可是在那个人的目光投向他之前，先扑向他的，是网络上的质疑与指责。

左叶当练习生的时间不长，微博只有那么几百粉丝，评论和私信的每一条内容他都是看得见的。手机屏幕上的手指滑着滑着，忽然停顿，然后垂落下来。

16岁的孩子，无法消化这些对他而言太过陌生的视线，无法想到更长远的人设与剧情，只能暂时用捂住耳朵闭上眼睛来掩饰自己的委屈。

谁知质疑却更盛。

干嘛说我是假粉啊。

他嚼着干巴巴的面包，口腔里弥漫着一股苦味，但还是自虐般地没有喝一口水，还拒绝了秦子墨叫他一起去吃食堂的邀请。

“我得再跳一遍。”他这么说，等到房间里的人都走了，也没有站起来再跳一遍。

他站在窗前看街道上穿着黑色羽绒服和蓝色卫衣的小小人影，猜测哪一个是蔡徐坤，哪一个是朱正廷，哪一个是王子异，哪一个是秦子墨。

反正没有他就是了。他没有超高的人气，也没有讨喜的综艺感。前两期节目前后情绪的差别之大，更是影响得之后节目里的镜头越来越少。

——其实也想像乐华的哥哥们一样互相打趣，想像子墨一样熟稔地与那个人勾肩搭背，想像子异哥一样带着自然无比的默契跟那人探讨唱跳的技术和人员的安排。即便作为一个邻家弟弟，他也没有成为蔡徐坤亲昵喜欢的那个弟弟——左叶看着蔡徐坤俯身搂着钱正昊的脖子拥抱他，忽然连自己都要怀疑这份喜欢了。

 

晋级进前60是左叶没怎么想到的。排名比他想象的还要高，他以为到这个时候就不会有自己的份儿了。他顶着艺兴PD笑眯眯的目光站了起来，脑海里一阵发蒙，被身边几个人抱来抱去然后又被推着走上了台。

录制结束后秦子墨拿胳膊怼他：“好不容易这么好个机会，咋不趁机抱人家一下啊？”

“啊？”他连忙摆手说，“我没想到……而且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咸鱼翻了个嫌弃的白眼，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偶像可是一直看着你呢！”

然后他才知道自己走上台时发生在身后的对话。

“你要不要抱抱他？”

“抱不到他啊。”蔡徐坤有些遗憾地笑着说。

——左叶都能想象到那个人的表情，一直都是这样的，高高在上却又和善温暖。

那是他喜欢的人。

左叶可能不会在镜头前为他宣传，和他拥抱，替他拉票，也可能不会私下嘘寒问暖，和他一起研究每一个舞步，甚至不关注他的微博。可是就是喜欢啊，谁有资格说这份喜欢是作假呢？

但是网络上的人又说：“果然是假粉吧，白眼狼，亏我们坤还说想要抱抱他。”他看到之后觉得心有点痛，不只是因为自卑与压抑，更是心痛自己的偶像居然在被这样的人喜欢着——打着爱的名号，却不停地占有和迫害。

微博粉丝数几万几万地增长着，左叶却无法真正高兴起来。对他而言，网络就像一个不断吞噬着热情的巨大怪兽，有够可怕的。他才刚刚从家里走出来，一只脚迈入这个光怪陆离的大世界，就被吓得不敢再迈另一只脚。

只有日复一日地吃饭练习睡觉，能填满他忽然动荡的生活。仿佛只要汗水流得够多就不会再流泪，只要心情变得沉重就不会再动摇。左叶总是经过那面“越努力越幸运”的墙壁，每次走过去，都会微微低着头。

努力也是不够的。他的天分比不上上位圈的天分，努力也比不上他们的努力。他总是看见简单快乐的子异哥和那个人走在一起，两个人兴高采烈地说着相同的话题，周身洋溢着相同的气场和情绪。他们总是在一个组里学习，偶尔搭把手互相拉着从地上站起，顺势时不疏离，逆境中不放弃。左叶有时候也会想，凭什么自己就不可以做到那种程度？为什么他就不能够成为天才——他到底要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既然别的都不能做，那么能做的也只有再努力一点、再联系一遍。就希冀着，这一点点累积起来的小小努力，或许万一能换来一点点同等的幸运。所以他咬紧牙关，扶着膝盖站起来，对着镜子开始练习。

 

60进35的比赛，左叶止步于36名。别人说：“这个孩子真的只是欠缺一点点运气吧，36名——他离晋级只差几百几千票而已。”可是左叶想：“我已经够幸运了吧，上次排名还在41，现在都36了。”

他也渐渐重新开始看评论和私信了。有一些声音在说捆绑，在说做戏，但是更多的声音渐渐涌出来包裹住他的心脏，那些声音在说帅气，在说加油。

“作业弟弟的台风很好啊，台上台下完全两个人，再练练一定会更优秀！”

左叶盯着这条评论，忽然想起几年前看星动亚洲的时候，也有人说过这么一句，蔡徐坤的台风可真好，而且台上凶狠霸气台下羞涩谦恭，假以时日一定能走上更高的舞台。

那年十六岁的偶像，和这一年十六岁的他，奇妙地重合在这句话上。

也该知足了吧。

 

宣布第一名的时候，左叶紧紧地捏紧手指，望向站在圆台上神情凝重的那个人。秦子墨在他旁边小声说：“第一应该是蔡徐坤。”

左叶说：“第一一定是蔡徐坤。”

如果说这样微小的喜欢能够给予偶像一些什么，那或许就只有最后这点坚定不移的相信了吧。相信那个人是最好的，是注定高高在上的，是比自己强千倍万倍的。第一的位置，向下走过那么多级台阶，那么长的距离，才能到达他现在坐着的地方——但这可能也是他此生离偶像最近的一次了。

眼泪模糊住视线，结成他与现实世界的一道屏障，将他锁在自己鼻酸沉默的小角落里。

然后他听到了那两个字。

“还有左叶，”那个人拿着话筒，哭泣的样子像折翼的神灵，眼含真挚又沉重的期待，向着他的方向微微点头——

然后眼泪一下子流下，屏障忽然打开，世界清澈见底。他顺着纯白阶梯向上望，一眼就望见了那个广袤宇宙中最真的真实。

像一颗闪耀在将明未明天际里的晨星。

他说：“加油。”

 

从前左叶虽然听惯了“偶像”这个词，甚至还参加了一个以“偶像”为奋斗目标的竞技比赛，但他其实对这个含义没有太多深刻的理解和感觉。偶像，你要说他是营销包装也可以，是假象也可以，甚至说是商品也可以。很少有人能万年长青，再红火的明星也就是一尊布满裂痕的雕像，总有垮塌的一天。

但现在，望着那个仰头流眼泪的人，左叶豁然开朗。他见识到了一种努力与美好，所以愿意亲身尝试这种努力和美好。这是偶像的力量。

偶像就是，在复杂多变的俗世里唯一让人愿意相信的童话。

 

梦幻城堡外总有黑暗森林，人们总是用那些听来可怕到十恶不赦的词语来描述他们的关系，所谓捆绑，所谓吸血，所谓蹭热度所谓卖惨和扶贫。但是这一天，少年们脸上残留的泪痕就像是一道锁链，拉开了最外层的包装噱头镜头感，才发现里面不过是一颗最普通又最炽热的真心：真切地希望自己能实现梦想。真切地希望所有人都能。

在左叶心里，那些重如千斤丑恶如鬼怪的语言忽然就变得不重要了。重要的只是，那个人在他注视中一步步登上阶梯的模样，是多么光芒万丈。

他对自己说：能喜欢上这样的偶像，是我的幸运吧。

 

他拿着来自偶像的签名拖着行李箱走到走廊里，对摄像机say bye。然后，在去找秦子墨会合的时候，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写在宿舍牌子上的那个名字。

从此以后，左叶的身体里永远藏着一个童话，名字叫蔡徐坤。

(完)